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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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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2月6日, 北京

記憶是件很奇妙的事情。

葉霈迷迷糊糊,仿佛回到童年:父親聞雞起舞, 在庭院中虎虎生風地打拳腳,汗水打濕衣裳;廚房裏的母親忙忙碌碌,煎蛋、火腿和米糕, 拌粉在鍋裏冒著熱氣。

時隔十多年,縮在被窩裏的她吸吸鼻子,香噴噴, 像是肉包子?又是開火的聲音, 大概在熱牛奶。

聽到臥室門響,腳步聲越來越近, 停在面前,熟悉的灼熱呼吸打在面頰,她閉著眼睛嘟囔:“我要吃煎蛋, 要吃兩個。”

頭頂窸窸窣窣,黑發被大手揉了又揉,額角也落下重重親吻, 男朋友笑著走遠。

食物香氣傳進來的時候, 她才舒服地伸個懶腰, 拉開森綠窗簾, 朝陽把小小臥室映得明亮。

果然有煎蛋,金燦燦兩個摞在碟子裏,旁邊是熱騰騰的肉包子和切成厚片的醬牛肉,蒜汁、熱牛奶。和陜西人待久了, 就發現他們無肉不歡,特別是牛羊肉,葉霈喝著牛奶靈機一動,“我想吃火晶柿子。”

上次他送到南昌的柿子柿餅大多留給媽媽弟弟,少數帶回北京,左分右送早早吃完了,令人回味不已--小琬也愛不釋手呢。

駱鑌覺得簡單,“好說,明年跟我走,包你吃個夠。”

第一個肉包子還沒下肚,電話就來了,駱鑌接起來,大概說到賬務,起身去客廳找茶幾上的iad。

這家夥身材不錯,葉霈學著趙憶蓮輕輕吹口哨:家裏沒有男士衣物,昨晚兩人開車去山姆超市,買了不少衣裳用品,此刻駱鑌沒穿上衣,隨意套著一條深藍四角褲,準備早餐時的圍裙扔在沙發;標準的倒三角身材,寬肩臂長,腰板挺直,肌肉流暢而不突兀,有著練武之人特有的勻稱有力;腹肌平坦堅實,人魚線清晰,很是賞心悅目。

駱鑌一邊說話一邊圍著客廳溜達,於是背脊中央一金一黑兩只怪獸赫然入目:和年初不同,金翅鳥色澤明亮,猶如朝陽,和右首漆黑如墨的怪蛇分庭抗禮,隱隱形成對峙之勢--葉霈自己背脊上的那只,可還要差上一些。

他是我男朋友,我的親密愛人,我同生共死的夥伴--駱鑌搬進來第三天,葉霈慢慢有了真實感,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,她一夜成長,化身甜蜜幸福的小女人;又像受到庇護的孩童,開始試著依賴和撒嬌。

他掛掉電話溜達回來,卻沒回座位,徑直走到葉霈身旁,後者迷惑地仰頭望。卻見他一把抓起她手掌按在自己腹肌,喃喃說:“盯了這麽半天,練得還到家吧?”

於是那天早餐沒能吃完,肉包子冰冷冷攤在餐桌,臨近中午,繾綣饜足的兩人才盯著天花板商量,徑直開車去牛街排了一個小時隊買白記年糕,又吃涮羊肉,

葉霈開始發掘男朋友嶄新一面:愛幹凈,註意個人衛生,早睡早起,生活有規律;很有點大男子主義;公事私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條,也很照顧身邊的人--無論是女朋友還是死去兄弟的女人。

小施舊居,葉霈是去過的,平時聚會或者過生日什麽的,來來往往很熱鬧;新家就不認得了。在“聚寶源”人滿為患的餐廳放下筷子,她想去探望可憐的姑娘,駱鑌卻不讚成:“算了,讓她靜靜吧,他爸他媽陪著呢,誰也不見。”

安慰安慰也是好的,葉霈堅持,駱鑌另有考慮:“別人還好,你要是去了,她更難受。”

想起以往四人聚會情形,她也有點唏噓,只好放在一旁,“那?”

駱鑌明白她的擔憂,倒是早有準備:“我們幾個商量了,和孫瑩坐下好好聊了聊:老曹人都沒了,再折騰也沒意思,該怎麽著怎麽著吧,也不能讓她和小孩吃虧。說實在的,孫瑩不差那點錢,就圖一口氣。”

這個話題算不上美好,於是葉霈沈默著,看著鍋裏沸騰的湯。“韋慶豐那邊呢?”

隨後輪到駱鑌苦笑了。

在印度的時候,葉霈由衷擔心“碣石隊”安危:無論武力還是勢力,找“銀獴隊”算賬都是件很危險的事情;只能安慰自己,男朋友和隊友們也不是吃素的。

可惜事情朝著另一方向發展下去:以韋慶豐為首的“銀獴隊”全員失蹤,就連傷勢穩定、從icu轉到普通病房的鄭一民也出院了,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,再也找不到蹤跡。

同伴們耿耿於懷,張得心孟良倒好一些:現實世界火並太過危險,70周年慶典剛剛結束,稍有不慎就牽扯極廣,還是“封印之地”算總賬吧。

“朱利安月底過來,商量正經事。這個月還是各顧各,年底就得合並。”駱鑌指指桌面上的手機,放了筷子搓搓臉龐。“不消停啊,一樁一樁一件一件,都是事。”

臨近年底,“封印之地”安全區域越來越小,並不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就更安全,還不如兵分幾處,互相呼應,牽制那迦和海中水獸,形勢不妙就化整為零;否則被敵人大軍壓境,一鍋端可就糟糕了。具體怎麽布局,可就得研究討論、協商談判了。

想起那位開朗樂觀的外國朋友,葉霈很有點高興,指指面前燒著炭的黃銅火鍋:“美國人愛吃這個麽?”

“涮肉不行,燒烤還可以。”駱鑌呵呵笑著,“我帶朱利安來過,他吃不慣芝麻醬,後來”

電話來了,他隨意看一眼,說聲“老張”就舉到耳邊,“餵?北京呢,和我婆姨”

婆姨,仿佛回到上個世紀。仔細想想,這個稱呼帶著陜西特有的鄉土民情,《白鹿原》、《那年花開月正圓》,孫儷劇裏衣裳可真漂亮--駱駝怎麽了?

男朋友起初安靜傾聽,沒多久忍不住發笑,嘆息著勸:“老張,你還沒死心呢?去過的地方還少了?靈隱寺普陀山、少林寺布達拉宮,四面佛梵蒂岡”

還有雍和宮,葉霈在心底替他補充。早聽說“佐羅隊”張得心到處求神拜佛,去過的地方沒一百也有八十,可惜無濟於事,按月到“封印之地”報道。

“江湖術士,把你也蒙了。”看得出駱鑌起初沒上心,聽著聽著臉色逐漸嚴肅:“專門引見的?靠譜麽?親眼見著了?”

遇到何方高人?想到自己門派的雷擊木和魚腸劍,葉霈有些躍躍欲試;武術流傳千年,除妖驅魔的門派自然也是有的,史書不乏記載,可惜大多隱姓埋名,大隱於市,無緣相識罷了。

電話掛斷的時候,駱鑌很有點糾結,眉頭緊緊鎖著:“老張說,江湖裏有一位驅鬼降妖的高人,木頭拐彎抹角聯系上的,約在今天,就在北京--叫著你我也去。”

她也壓低聲音:“木頭親眼見著了?”

駱鑌搖搖頭,“說是專業人士,專門吃這行飯的,木頭朋友的朋友走夜路,撞了不幹凈的東西,人都快不行了,到處尋醫問道都沒用,被這人解決了。”

這個故事從木頭嘴裏講出來,可就精彩多了:兩個小時後,這位“佐羅隊”副隊長壓低聲音描述:“我那朋友的朋友姓王,陌陌約了個女的,當天就睡一張床了。那女的挺聰明,又健身又進修,不亂花錢,也帶的出去,很能哄人,交往快一年吧,懷孕了,想結婚。老王就是玩玩,給點錢,打算直接斷了。那女的跑到老王父母家,說喜歡他什麽的,不想打胎;他父母快七十了,舍不得小孩,說要這麽說,你就生吧,我們養。”

好像有點八卦,葉霈豎起耳朵,等著下文;對面謝嵐顯然已經聽過了,沒精打采的,連葉霈帶給她的白記年糕都吃不下了,顯然結局不妙。

木頭繼續講:“結果他父母就把那女的接進一所郊區空置公寓,給錢養著。上上個月的事,老王知道了,氣壞了,開車帶了兩個人到郊區,載著那個女的去醫院打胎。那女的當時七個月,在車上鬧騰,大概磕了碰了,出了好多血,把三個人嚇壞了。”

“不知怎麽的,來時候好好的,回去時候車壞在路上,怎麽也開不動,電話也打不出去,眼瞧著天黑了。”木頭也嘆息著,化繁為簡說:“總之那女的當場死了。警察查了半天,老王托了托人,算是脫了身,給那女的家人一大筆錢;畢竟心裏有愧,燒香超度,念地藏經,法事就辦了七七四十九天,結果呢?”

八成遇到鬼了唄,葉霈覺得像聽鬼段子;她很少住在大學宿舍,趙憶蓮定期召開鬼故事之夜,聽起來很刺激。

“另外兩個人先死了,七竅出血,滿臉驚恐,就像見鬼似的。老王當時就怕,直接住進某某寺,還拜了一位高僧為師,結果也不管用,夜夜做噩夢,總夢到那個女的滿身是血,抱著個血孩子找他。”

葉霈朝男朋友身邊靠靠,心想,魚腸劍能不能克制住?

木頭繪聲繪色描述:“住了沒幾天,高僧招他過去,說廟裏藏不下你,下山去吧。老王直接跪了,磕了一堆響頭,說佛門大慈大悲,容我一條生路、高僧嘆氣,讓他回房看看,原來有一行血腳印,從山門外頭徑直走到他居住的禪院,一天近一步,已經快進屋了。”

“這t還有什麽說的?那間廟擋不住怨鬼啊!老王轉身就跑,臨走師傅給他什麽香灰佛珠護身符,拿了一大堆。幸好老王有錢,這段時間沒少查訪,查到郊區那條通往市裏的路原本是亂葬崗,埋著不少死人,可能那女的出血,引來厲鬼,也算他倒黴,那女的更倒黴。”木頭嘆息地用拳頭一擊掌心,緊接著興奮起來:“老王也算路子廣,拐彎抹角尋到一位姓孫的高人,花了八位數,終於一刀兩斷,永除後患。”

“你們猜這麽著?這位姓孫的高人能馭使靈鬼!老王親眼見到他派出鬼使,把一大一小兩位怨鬼給滅了!以後再也沒出現過!”木頭興奮地噴著唾沫,聲調都變了,“怎麽樣,現在假和尚假道士遍地,這種有道行的高人可不好碰,哥們夠兄弟吧?有肉吃,沒忘了你們吧?”

話是沒錯,不過~能管用麽?我們每月被拉入“封印之地”,更像是離魂術吧?

大鵬就潑涼水:“木頭,我怎麽聽著玄乎呢?人家這是驅鬼的,術業有專攻,咱們可是跟印度神靈打交道,不是鳥就是蛇,要不然就是泥鰍。”

張得心“哎”了一聲,扼腕嘆息:“按說有道理,可話說回來,我連布達拉宮都一步一拜活活拜上去,照樣不管事,還信奉過倆月天主教,上帝也沒保佑我。好不容易遇到個有真本事的,怎麽也得見識見識。怎麽樣,就說去不去吧?”

“去當然是去的,不能失之交臂。”駱鑌點點頭。丁原野和王瑞離開北京辦事,只有三人及時趕過來,全當代表了,“你帶路吧,我們跟著。要是能把咱們這事解決了--”

他指指背後,“那可真是,阿彌陀佛。哥們把那位高人供起來,初一十五燒香,按月進貢。”

有道理,葉霈也興致勃勃對謝嵐說:“真要成了,我天天給你買年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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